佘樹榮

佘樹榮初來土瓜灣時在馬頭圍道420-422號雲星茶樓打工，早前他任職廣東道的茶樓，結業後老闆調他到土瓜灣，這兩間都是「雲」字頭的茶樓，老闆是簡翼雲、簡煥章父子。他剛來土瓜灣工作時住石硤尾，租住七層大廈的半邊單位，每天踏單車上班。後來他搬到上鄉道租住中間房，擠逼如火柴盒，一層樓間出了6、7個分租單位。佘樹榮是雲星茶樓的管理層，如同今日的店長，但昔日茶樓的職位少，店長要兼任司庫等職務。他在1957年入職，直至1979年雲星結業，老闆請他到旗下的敦煌酒樓管理貨倉，但他做了不久便離開。隨後佘樹榮經舊伙記的介紹，到西貢波蘿輋經營包伙食，當地正在興建瀘水廠，數月後生意不理想，舊伙記又叫他到鑽石山的茶樓做燒味。數年後因大老山隧道動工，茶樓被拆，友人請佘樹榮管理上鄉道的凍肉公司，幾年後業主加租，門市部收縮，他改替公司開車送貨，1年多後患心臟病入院，痊癒後便退休，當時約60歲(編按: 1990年)。

1957年起佘樹榮便在土瓜灣居住，昔日土瓜灣滿佈工廠，大多是小型工廠，他認為找工作不易。永耀街、鴻光街最初是嶺南電筒廠，後來工廠拆卸，修築了這兩條街道，開了不少電鍍廠和修車的地方；兩條街的樓宇都是咸水樓，不符合建築條例，走火通道不合格。今上鄉道的幾間學校昔日是個山仔，有小型啤膠廠和小販攤檔。捷和鋁廠位於炮仗街。最聞名的工廠是三光布廠，門市部位於永吉街，過年時很多人排隊買布做衫。當年的牛房(編按: 今牛棚藝術村)除劏牛外亦兼營劏豬，對面街道全是大牌檔。今北帝街電燈房斜對面當年是片場，馮寶寶、馮素波住在大華麻雀館樓上(今欣榮花園對面)，他們收工後便到雲星茶樓飲茶，佘樹榮經常見到他們。

余樹榮生於1930年，鄉下順德，7歲隨父親來港，初住上環九如坊戲院附近，日軍攻香港時已搬西營盤干諾道西居住。佘樹榮11歲入學，讀過一間在天台開辦的學校，老師教授《三字經》，有人查學便要走鬼，讀了5個月因香港淪陷輟學。日治時代又搬至高昇街25號，即大華牙簽廠樓上。他們家替業主看守樓宇，避免被人拆樓，將木材賣作燃料。父親來港後在他外甥(即佘樹榮表哥)的茶業舖管帳，但收入微薄，不足以供子女讀書。

佘樹榮投身工作時初在高昇街的藥材舖打工，後來又在水坑口賣生果，他感嘆當時找工作不易。後來他在茶葉舖做工，要從西營盤送貨到灣仔，最近的送貨點已是修頓球場的經濟飯店。他在茶葉舖跟師傅學習茶藝，包括拆茶葉、蒸茶葉等，到茶樓工作前已學會較茶(即調配不同品種的茶葉)。後來雲華茶樓老闆知道他懂茶葉，便召他入職雲華，茶樓位於南昌街和大埔道的交界。他最初做「細路阿頭」，管理茶樓打工的細路，除了在茶倉較茶外，亦要做打掃等雜工。雲華的櫃面亦出售茶葉、禮餅和糖果，佘樹榮又涉獵整餅和櫃面的工作，逐步由細路做到經理。

佘樹榮在雲華茶樓打工時，每天要16.5小時工作，後來工會與資方談妥，工時縮減至15.5小時，今天是12小時。放工時他十分疲累，沒有洗腳便上床入睡。每天他5點半起床開舖，打掃舖面和拖地，約8點正櫃上班，他要為正櫃取食物。他得到正櫃的關照，早餐除了盅頭飯外，還有點心，點心仔卻只可吃一盅飯，例如肉餅飯、牛腩飯，伙食中沒有點心。雲華供應各種禮餅，如紅綾、白綾、皮蛋酥、蛋黃蓮蓉酥等，整餅師傅打蛋漿的技巧高超。余樹榮十分好學，他在雲華除了較茶外，亦學過整餅和燒蠟，又幫忙樓面沖茶。後來雲華老闆調他到廣東道(近油麻地戲院)的茶樓工作，茶樓原來的東主姓顏，他將生意頂手給雲華老闆。佘樹榮調職後出任正櫃，在櫃面接單和管帳。他強調自己只讀過5個月書，出任正櫃實在不易。某次他寫禮餅訂單時，因字體難看，老闆搖頭嘆息。蜑家佬流行做會慶祝觀音誕和娘母誕，茶樓接到不少禮餅訂單，佘樹榮優待蜑家佬，讓他們上門訂貨時免費飲茶，又給他們的小孩零食。他在廣東道工作2年後，1957年雲星茶樓開張，老闆便調他到雲星做正櫃。

雲星茶樓有地下和閣樓兩層，開張時閣樓已有冷氣，這是土瓜灣首間有冷氣的茶樓，2、3年後地下亦安裝冷氣。雲星不是正宗茶樓(一般以「酒樓」命名)，櫃面沒有禮餅售賣。雲星正對着上鄉道口的嶺南電筒廠，該廠門口拍滿了車；今上鄉道的幾間學校處當年有不少小型五金廠(如銷匙扣廠)和電鍍廠，環境嘈雜污穢，這些廠仔只佔1個地舖，他們從大廠接訂單生產零件。佘樹榮幾乎全天工作，雲星最初燒煤粉為燃料，他要半夜開爐和看爐；後期改為燒油渣生火，有問題時又要他出面。為了方便工作，他只好搬入土瓜灣住。1950年代雲星茶錢每位1毫，每份點心賣4至5毫，午市供應的大肉飯、牛腩飯每碟賣8毫，炒一碟麵要花1.2元，當時報紙每張賣1毫，飲茶是大眾化的消費。雲星茶客以工廠老闆和工人為主，老闆一般光顧有冷氣的閣樓，每位茶錢是2毫，工人則在地下食飯。茶樓的落單方式亦有不少演變，初期茶樓不寫單，客人結帳時樓面喊數，今天已發展至電腦落單，樓面難以虧空公款。

雲星茶樓營業時間是早上5點半至晚上11點半，包括早市、午市和晚市。昔日各行各業工時長，上下班的交通不便，大廠有廠車接送工人。雲星顧客全是附近居民，由於大廠一般設有飯堂，光顧的工人多來自小廠如電鍍廠、塑膠廠，這類工廠從大廠接單投產。早市有坐廠車到他區上班的工人光顧，他們吃飯或吃包，務求飽肚，吃點心已算高級。茶樓流行賣每個4毫的大包，材料十分豐富，有雞肉、半邊鹹蛋或熟雞蛋、臘腸(冬天提供)、冬菇、蝦米、燒腩等。午市工人到茶樓吃扣肉飯、牛腩飯和排骨飯，天熱時則有鴨腿湯飯。下午2點後茶樓工作較少，職工可休息2至3個小時，俗稱「落場」，至5點回來上班。雲星的晚市客人主要是三行佬，食量一般不大，只點1、2個小菜，點一碟牛河的已算大客。雲星算是高級的茶樓，晚市有小菜供應；有些低級茶樓只賣糖和瓜子，天光道某間潮州人開的茶檔便屬此類。

佘樹榮替雲星茶樓入貨買食材，但他不用親赴選購，供應商帶貨物上門推銷。當年茶樓全用新鮮食物，凍肉是在暴動後(編按: 應是六七暴動)才興起，因暴動期間豬肉、牛肉供應短缺。他感慨當年浪費起風，由於沒有雪櫃，食物很快變壞，例如油麻地果欄附近滿街是死鴨死雞，中環鴨蛋街週圍是臭蛋。此外，余樹榮認為制水時期最慘，每4天只供水1次，雲星要從沙田芽菜坑買水，每車水有20桶共重7噸半，茶樓將水揼入水箱，但廚房佬不珍惜用水，不消一會便用光，停水後工人休息。

余樹榮認為昔日的人不追求享受，在家照顧孩子的婦女即使不用上班，亦利用空閒接工廠的外發工。他妻子照顧4個小孩的同時，亦在家車公仔衫賺外快。當年他們住在馬頭圍邨，妻子經鄰居的介紹，接得工廠的工作。土瓜灣週圍有外發的車站，工廠的貨車在街頭街尾停靠，例如工聯會門口、農圃道口、馬頭圍邨等地點，廠方向附近居民分發工作，在一本簿記下交貨量。佘樹榮指出土瓜灣的大廠有捷和鋁廠、嶺南電筒廠、唯一製衣廠、牛皮廠、牛骨廠等。捷和位於煤氣鼓旁，後來搬到觀塘；唯一位於今賽馬會投注站(編按: 土瓜灣道和浙江街交界)，以出產R恤聞名。土瓜灣亦有不少小型工廠，大多在橫街的舊樓地舖開設，今欣榮花園後面的橫街全是廠仔。鴻光街、永耀街昔日是嶺南電筒廠，工廠拆卸後變成兩條街，永耀街8成的地舖都是電鍍廠。兩條街樓宇大多是九層高唐樓，當年樓價低廉，頂層只售7000元，但佘樹榮只有100多元月薪，沒有能力置業。 

佘樹榮剛來土瓜灣打工時仍住石硤尾，隨即到上鄉道5號7樓租住中房，後來他申請廉租屋，搬入馬頭圍邨住2樓單位。馬頭圍邨與工聯會工人俱樂部同時興建，約於1964至1965年入伙，佘樹榮是最早入伙的居民之一。1970年代末家中地板滲水，樓下冷氣機又吹熱氣入屋，佘樹榮申請調遷，但他拒絕搬入獲配的天水圍屋邨，一氣之下以365,000元置業，買入馬頭圍邨對面僑榮大廈的單位，至今已住了30多年。置業時他已在土瓜灣生活20多年，熟悉區內環境，算是在土瓜灣落腳。他沒有後悔買樓，日後樓價不斷上漲。起初他看中農圃道一個賣40多萬元的單位，不料業主臨時取消交易。僑榮大廈有不少銀行經理居住，佘樹榮買入的單位原是寶生銀行經理的宿舍，後來該經理遷走，佘樹榮兒子在新華銀行上班，他與該經理相熟，佘樹榮以優惠的按揭置業，並在寶生銀行交易，3年後他才完成供款。僑榮大廈與工人俱樂部同時落成，大廈旁邊昔日是珠江戲院和新華國貨。

佘樹榮搬入土瓜灣前在南昌街的雲華茶樓上班，他曾到紅磡的茂昌凍房買青島對蝦(今紅磡廣場後面)。1957年起他便在土瓜灣居住，至今已有50多年，他認為生活環境不斷改善。他感慨當年不講究人權，他曾與妻子和3個子女住上鄉道的板間房，過年時只用雞皮紙甚至報紙翻新間板，間板高不及天花板，全無私隱可言。他們房間很小，一張床便佔了大部份空間，天冷時3個子女睡床，夫妻住在地上，雙腳要伸入床底。他認為今天的劏房環境已不錯，當年住到劏房已「發達」；他們搬入馬頭圍邨時如同中了六合彩，小孩興奮地隨屋跳。

僑榮大廈由左派機構興建，住了不少左派銀行經理。雲星茶樓老闆亦是左派人士，工聯會籌款興建工人俱樂部時，老闆曾吩付伙記，在茶客結帳時推銷每張售20元或30元的獎券。左派團體很少在雲星茶樓舉行五一和十一的慶宴，大多由彌敦道的敦煌酒樓包辦。佘樹榮印象中土瓜灣亦有右派工會，但不及觀塘和荃灣的活躍。雲星的伙記不搞政治，佘樹榮沒有加入任何社團。

佘樹榮最初在上鄉道租住中間房，月租10多元，包租婆是相熟的茶客。當年招租廣告流行寫「有孩莫問」，租房時他已有兩個小孩，包租婆念及人情才租給他。後來他申請屋宇建設委員會(編按: 簡稱「屋建會」)的廉租屋，抽到紅磡山谷邨單位，因地近青州英坭廠而不接納；第二次抽籤他獲配北角渣華邨，無奈月租高達120元，他月入只有150元，在無法負擔租金下放棄。他工資升至300元時，再獲屋建會分配馬頭圍邨，因有力繳付月租105元，於是搬入馬頭圍邨。上樓前屋建會職員要調查申請戶，他們探訪佘樹榮在上鄉道擠逼的住所，詫異地問他如何睡，他很快便通過審核。由於他與年逾70的母親同住，得以獲配二樓的大單位。後來他在區內置業時只選擇有電梯的大廈，他曾視察七喜大廈、農圃道和馬坑涌的大廈。

余樹榮在土瓜灣長期居住，了解附近環境的變遷，他印象深刻的有銀漢街牛皮廠、紅磡青州英坭廠、劏豬房(編按: 今牛棚藝術村)、位於今欣榮花園的牛骨廠。牛皮廠臭氣熏天，而行人經過英坭廠時，更要捂着鼻孔。他認為劏豬房很恐佈，劏牛佬、劏豬佬混身是血，血衣似乎兩年沒有換過，該處有間茶樓，只有屠宰工人光顧。他認為牛棚後山適合興建公屋，缺點只是鄰近煤氣公司。他主張煤氣公司應搬到新界，不應設在人煙綢密的土瓜灣；今翔龍灣亦曾是煤氣公司廠址，後來才成為住宅。

搬入馬頭圍邨時佘樹榮感覺不錯，但今天已無此想法了。西斜時他的單位高達30多度，要跟對面的單位一起開門才能通風。他搬走前馬頭圍邨治安惡劣，經常有偷竊、劏死牛(打劫)、搶金鏈等事。入住較長時間的居民發起組織看更隊，每戶派人每月巡更1至2晚。佘樹榮曾參與看更隊，他搬走時(編按: 1979年)仍有看更隊，至今他仍保留當時所用的籐棍。後來管理公司出現，有政府聘用的職員巡更，並調查是否有住戶分租單位。他認為英治時期政府工清閒，有一位巡更職員跟他相熟，每天打卡報到後，便與佘樹榮打麻雀。

佘樹榮搬入馬頭圍邨時子女年紀尚幼，雖然屋邨有飛仔，但他不怕子女學壞。子女都在土瓜灣上學，他兒子入讀真善美村的幼稚園，小學時入讀上鄉道的紅磡信義學校，女兒則在播道醫院旁的學校讀書(今已改為國際學校)。佘樹榮妻子在家做外發工，跟隔鄰師奶車公仔衫。當年師奶群很少買名牌手袋，因丈夫收入不高，她們都要賺外快幫補家計。工廠有人送貨到屋邨，有專人寫簿記錄分發給住戶的工作量。今馬坑涌道老人院旁的大廈當年是玩具廠，由玩具大王蔡志明開辦，佘樹榮女兒曾在此做暑期工。

昔日土瓜灣有個外圍馬包區，位於今牧愛小學對面，由一間餐廳老闆主持。包區管轄10個外圍馬檔，每月替他們向上級交黑錢，包區再向各檔收錢，賽馬日時買家入包區下注無人敢拘捕。當年賭客偏好光顧外圍馬檔，外圍佬寫簿記錄彩池，賭客不用以現金下注，賭客如與外圍佬相熟，即使輸了亦可等到出糧時才付帳。賭客較少在投注站下注，因馬會抽取較高佣金，尤其是3串7、4串11等複雜注碼。土瓜灣亦有字花包區，字花檔分佈在上鄉道、下鄉道等橫街的樓梯口，擺一個木箱開檔，警車經過時鳴響，通知檔主付錢，佘樹榮認為此現象十分「烏龍」。工廠大廈亦有字花檔，吸引工廠佬下注，例如三光布廠樓梯口有個咖啡檔，兼營字花、外圍馬及外圍狗。土瓜灣的大檔(賭攤)位於地舖，由三山五岳人物主持，門口拉着布簾，大檔受警司和警長保護，不用以做生意作掩飾，今上鄉道街市的紙皮/銅鐵回收站、落山道街市都有大檔，至廉政公署成立後大檔才消失。

余樹榮不敢入大檔參觀，不光顧的人隨時被打。但他有位相熟茶客是高級警員，曾帶他到尖沙咀寶勒巷的豪華大檔見識。佘樹榮的茶樓同事十之八九染賭癮，但伙記收入微薄，沒有能力到大檔賭錢，甚至連馬、狗、字花都賭不起，只能光顧小檔。他有些茶樓同事是道友，但他們沒錢抽鴉片煙，只能以「追龍」方式吸毒，即以錫紙燒白粉，再含火柴盒索煙。土瓜灣街上的樓梯口都有人追龍，佘樹榮曾住上鄉道唐樓，每層樓梯都有道友，晚上歸家時他手持玻璃樽，以免被人劏死牛(攔途截劫)。這亦是當年香港的一般現象。

佘樹榮認為有賭便有黃，賭仔贏錢便要娛樂。昔日宋王臺公園對面晚上有不少企街，勾搭路過的單身男子，因該處僻靜，企街不怕被捕。馬頭圍邨旁的球場前身是兩個山仔，該處有些色情架步，以布遮擋形成隱匿角落，裡面放一張櫈仔，咸濕佬入內「炒三味」，警察如經過發現，便叫他們舔手指清潔。昔日伊利沙伯醫院附近亦有炒三味的地點。佘樹榮認為昔日香港有不少古靈精怪的東西，只是土瓜灣交通不便，相對地較單純和樸素。他指出土瓜灣平民百姓很少娛樂，上戲院看戲已不錯，上街帶收音機收聽已很威風。土瓜灣和紅磡有不少戲院，但佘樹榮在茶樓工作，幾乎年中無休，只有八月十五和過年各放3天假。他認為區內沒有適合一家大小消遣的地方，放假時他帶子女到荔園和啟德遊樂場。他每天在茶樓工作10多小時，主要由妻子管教子女，他強調子女懂性，沒有結交壞份子，大多在家娛樂，10多歲才與同學打波仔和踢波。 

1950年代雲星茶樓提供晚市酒席，但只限於熟客的生日及滿月宴會，沒有婚宴和蛇宴。蛇宴由左派工會包辦，昔日工聯會工人俱樂部三樓和四樓有酒樓，生意十分興旺。雲星只辦過一次國慶酒席，某年十一國慶有工會找不到場地，提出包起雲星茶樓設宴，佘樹榮開列條件，要求工會不能在門口掛旗，以免得罪不同政見人士，從而影響茶樓生意，最終工會亦答應。他在雲星做了20多年的買手，替茶樓選購豬肉、牛肉、海味等食材，貨源主要來自土瓜灣的街市，包括今上鄉道的市政大廈。行內買手流行打斧頭(編按: 侵佔公款)，但他為人老實不貪財，深得雲星老闆的信任，後來老闆在荃灣開辦歡慶酒樓，打算請他打理新店，但佘樹榮見有些部長是左派人士，不想工作時開會談政治，便拒絕了老闆的安排，但仍為歡慶酒樓買貨。他退休前曾在上鄉道的凍肉公司打工，他與老闆相熟，在雲星打工時光顧公司10多年，當年老闆意圖行賄他，但佘樹榮沒有採納，老闆見他老實便聘請他管理公司。

六七暴動時雲星茶樓對面是新華銀行，佘樹榮曾見銀行職員穿藍衣，從銀行出發掟菠蘿(編按: 土製炸彈)。天光道的工會有成員到雲星茶樓旁的紙紮舖，購買炮仗製作菠蘿。土瓜灣的街上佈滿菠蘿，寫着「同胞勿近」，但每4、5個只有1個真的，今上鄉道市政大廈對開巴士站曾有4、5個菠蘿，有個鬼佬拆彈人員以為全是假的，稍為鬆懈下中招被炸飛。暴動期間晚上宵禁，雲星白天照常營業。雲星有不少員工加入工會，以左派工會為主，佘樹榮認為左派工會較為工人福利着想，右派的食物行業工會賭錢成風。他主管雲星茶樓，對待員工如同家人，茶樓賺錢便加薪，勞資衝突較少。後來雲星日久失修，區內不斷有新式茶樓開張，業主又每2年加租1次，茶樓生意轉差，每月都有少量虧蝕，員工長期沒有加薪，沒有心情工作。佘樹榮身兼多職力挽狂爛，確保準時向供應商付費，否則對方便交上次貨。他有感支持不住，勸老闆結束生意，老闆聽從他意見，將茶樓頂讓給一位在九龍城經營客家菜館的老闆，給伙記發遣散費便結業。

雲星茶樓結業時，土瓜灣已出現了不少茶樓，今馬坑涌道的老人院有廣州酒家，旁邊是三多酒樓，當時最高檔的是不能搭枱的嘉賓酒樓，旁邊亦有很多新酒樓。土瓜灣亦有不少大牌檔，分佈在木廠街、馬頭涌道、上鄉道和新山道。佘樹榮認為美善同道是土瓜灣高級的地方，建了四層高的舊樓，公務員宿舍和警察宿舍都在這裡，這一帶近山的街道都沒有大牌檔。他和雲星老闆與住在美善同道的九龍總孭渣(編按: 「孭渣」即警區最高級的軍裝警員)相熟，總孭渣是雲星茶樓的常客，管轄紅磡和土瓜灣一帶，後來曾在電視節目「警訊」演出。

大牌檔白天賣白粥、油器，下午賣糖水、湯丸、牛雜河，晚上有海鮮小菜。大牌檔由政府發牌經營，有些食檔在檔前放長櫈，客人坐着進食；有些檔口開枱營業，提供炒小菜、粉麵、海鮮等；橫巷亦有一些橫門檔，被取締後橫巷才打通。10多年前政府管理土瓜灣的大牌檔，檔主可選擇交還牌照，或搬入店舖繼續開業。佘樹榮強調昔日大牌檔食物美味，他經常光顧新山道的牛雜檔，檔主請了一名潮州師傅，煮出的牛雜冠絕全港。他約同好友到牛雜檔聊天，邊吃牛雜邊喝白欄地。但他從不吃牛肺，他認為土瓜灣牛雜檔用的是被丟棄的豬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