賴樂勝

賴樂勝生於1948年10月。家境清貧，父親是海軍船塢打銅工人，母親是家庭主婦。父母生有4子，賴樂勝是長子。賴樂勝童年受父母嚴謹家教，學習待人處世，深感父母關愛無微不至。賴家初住黃大仙寮屋，在寮屋清拆後搬入黃大仙徙置區（又稱黃大仙新區或黃大仙下邨），各戶共用廁所和浴室，賴樂勝滿意居所。父親重視教育，賴樂勝讀過幼稚園，小一入讀旺角勞工子弟學校。賴樂勝讚揚該校的校舍和老師，課外活動多，而老師經常家訪，盡心教學，惟學校缺英文教學。後來黃大仙官立小學開辦，父親考慮到學習英文重要，讓賴樂勝轉至黃大仙官立小學就讀。賴樂勝在該校首次接觸英文，但起步較晚，成績一般。賴樂勝升中派不到津貼學校學位，改到喇沙書院下午校讀短期班，惟因學費昂貴，加上3個弟弟學費開支大，而在喇沙只讀1年。賴樂勝其後閱報得悉南海紡織廠招半工讀生並免收學費，於是報讀，順利考入，在南海紗廠半工讀。

南海英文書院校舍是單層課室，每班一個課室，另設有化學實驗室、圖書櫃和小禮堂。該校採用全港獨有的六年制，中五分為Lower F.5和Upper F.5，以兩年時間完成。中一和中二級班數較多，高年級因部分學生退學，班數收縮。每班學生20至30人，中四及中五每班約20人。女工只能在日間工作，故學校只有男生。校方免費提供校服。學校每天上課2至3小時，課時少於一般中學。該校校長是外省人，為人嚴肅，教學經驗豐富，平日對學生只講英文，注重學生儀容和服飾。南海紗廠老闆甚少來校巡視，到校巡視亦從不談話，賴樂勝主要在工場見到老闆。教育署視學官有時來校觀課，紗廠老闆間中帶人參觀學校。寶星紗廠後來亦開辦同類學校。南海英文書院除中文和中史用中文教學外，全部科目以英語授課。該校聘請外籍老師教英語會話，上課安排小組討論。南海英文書院日常運作採用英文，校方鼓勵學生課餘講英語，部分同學響應。老師在課堂上講授課本，另派發精心編寫的講義。該校老師部分由蘇淞公學派來，其餘在外聘請的在校住宿，與學生朝夕共處，關心和鼓勵學生。老師鼓勵學生發展個性，不單純視他們為工人，又在課堂上教導學生待人處世，使學生與工人相處融洽。

南海英文書院的同學大多是清貧子弟，年紀相若，求學認真，當中不少因為未能升讀官立中學，改到南海紗廠工讀。南海紗廠只在農曆新年的初一、初二休息，學生課外活動甚少，賴樂勝曾與同學在新年自發組織旅行。學生公餘時間有限，課後多在休息室看電視。後來法定工讀生每週有1天休假，同學或回家省親，或相約觀看各類電影。學生沒有辦社團和出版刊物，只曾在畢業時出版同學錄。

中學畢業後，畢業生可留在南海紗廠發展，修讀培訓紡織工程師的課程，日後在南海紗廠從事設計和管理等職務；另有畢業生離廠升學，會考優異者升讀預科，由廠方提供免息貸款。南海英文書院前後辦了約10屆，賴樂勝是第四或第五屆畢業生。賴樂勝在會考之後，獲聘為政府文員，工資約500元，負起養家重責；同時獲得廠方的貸款，到文理書院讀預科夜校，修讀經濟和數學，兩年後考大學入學試，有助他日後任職審計署核數文員。賴樂勝認為，審計署工作讓他增廣見識，了解各政府部門的會計。3年後，賴樂勝調任理民府，處理田土買賣事宜；3年後再調任稅務局，任職稅務督察至退休。賴樂勝在稅務局曾與南海英文書院的同學共事。

賴樂勝離家工讀多年，間中因想家而傷感，但入學後有了明確目標，學會珍惜時間。賴樂勝認為，自己是學生多於工人，長時間在南海紗廠生活，有時感到與外界脫節，但因依循固定時間表生活而變得積極。賴樂勝嘆言，南海紗廠輪班工作辛苦，晝夜顛倒難適應，廠房棉紗漫飛，有損健康。賴樂勝自小喜歡執筆寫作，作文成績理想。賴樂勝因家境所限，未能如願升讀大學，後來支持兩個弟弟赴英留學。

昔日黃大仙下邨（徙置區）的範圍至今不變，位於沙田坳道、龍翔道和彩虹道圍繞的地段。黃大仙官立小學和社區中心猶在，兩者與黃大仙下邨同期興建。黃大仙下邨居民大多來自寮屋區，亦有部分來自他區。黃大仙下邨有30多座徙置大廈，賴樂勝一家住第19座。政府起初以英文字母命名，居民不諳英文，無法準確說出座名，例如以「一個圈加一條尾」形容「Q」，政府最後只好改以數字命名。賴樂勝與弟弟喜愛畫屋邨地圖，每有新建築物落成，即在地圖上補記。

當年徙置區不重視綠化，賴樂勝拾得洋紫荊樹苗，在家門前空地植樹自娛。屋邨的中心地帶有兩個毗連的球場，可供打籃球和羽毛球之用。球場四邊圍着有刺鐵絲網，皮球有時給戮穿，邨內有專人補球。附近有小型足球場，若要舉行比賽便要預訂場地，每有賽事圍觀者眾，不少外人亦入邨踢球。賴家四兄弟閒時相約打羽毛球。老人和婦女一般在公園的長櫈聚談，當時並無長者中心。未幾邨內社區中心建成，為青年和長者舉辦活動，賴樂勝父母曾參與老人活動，弟弟則參加口琴及攝影組。邨內小童大多來自貧窮家庭，當年中學派位不限地區，有小學會考優異者入讀區外名校。大部分徙置大廈屋頂設天台小學，大部分天台小學由慈善團體主辦。賴樂勝與弟弟同在黃大仙官立小學畢業，現對學校仍存深厚感情。

每座徙置大廈樓下設有舖位，店舖常見有雜貨、跌打、中藥等。父親離開海軍船塢後，獲政府分配舖位，在第19座開雜貨店。早期黃大仙下邨沒有西醫診所，有教會組織流動醫療車，在沙田坳道空地停泊派籌，為看病居民服務。賴樂勝認為，黃大仙下邨居民自給自足，屋邨每個角落有不少魚菜攤檔，經營攤檔或店舖者均為本邨居民。黃大仙下邨居民慣不閉門，彼此易於熟絡。有時爆發家庭爭執，慘案即將發生之際，有鄰里聽聞喊叫聲，即出門勸架。徙置單位狹窄，家人易生磨擦，間有倫常慘案之事。徙置區的治安並非如想像般惡劣，有社團背景的「壞人」或吸毒的「道友」大多來自本邨，不騷擾尋常百姓，只會自成一角活動。公共浴室偶有風化案，犯案者多為邨外人，受害者遇事大喊求助，邨內居民立時群起救助，發揮互助精神。黃大仙下邨位置四通八達，人來人往，實難分本邨和邨外人。

黃大仙下邨居民來自廣府、客家、潮州等族群。賴樂勝認為，佔四分一人口的潮州人最團結，潮州人大多開雜貨店，平日彼此聚會頻繁，每年盂蘭節在空地搭棚演戲，誠心酬神。賴樂勝抱着湊熱鬧心態，與家人到場參觀、領米和看戲。祖籍惠陽的賴家屬於客家人，父親在香港出生，與家鄉的連繫較弱，母親在家會煮茶果和梅菜扣肉，賴樂勝甚懷念客家菜的風味。下邨的客家人聚會較少，風俗與廣府人大同小異。

黃大仙下邨交通便利，有巴士通往九龍各處。邨內有竹園巴士總站，竹園是黃大仙的舊稱，現總站已更名黃大仙。下邨與上邨相鄰，後者是廉租屋，居住環境較理想，例如兩戶共用一廁，各座分佈較疏落。上下邨居民來往頻繁，無分彼此，賴樂勝常與友人到上邨的嗇色園玩樂。

1974年，賴樂勝與女朋友結婚，婚後在獨立單位生活，其後育有兩個女兒。單位內主要傢俬有碌架床、電視機和衣櫃等，賴樂勝另在走廊放置煮飯櫃，該櫃分成上下兩格，上格可放兩個火水爐，下格擺放煲鍋等雜物。煮飯櫃是徙置區住戶常見用具。妻子在紡織廠打工，亦為黃大仙下邨居民，婚後與賴樂勝同住，並無適應困難。賴樂勝夫妻平日在黃大仙下邨的公園拍拖，邨內青年男女通婚普遍。1980年，賴樂勝獲得分配沙田禾輋邨廉租屋，全家搬離黃大仙。

賴樂勝在黃大仙成長和讀書，對該區感情深厚，至今仍不時回去緬懷故地，慨嘆數十年來景貌的變化。昔日賴樂勝喜在區內散步，最遠走到新蒲崗。賴樂勝認為，黃大仙的地標是巴士總站，人流和車流興旺，熱鬧異常。黃大仙下邨較危險的地方是公廁，間中有搶劫案。1960年代初，徙置區有「打肉樁」的謠言，傳聞7至8歲的小童會遭抓往內地，以血肉之軀打樁，街坊相互傳告，謠言長達半年。當時家長不讓孩子上街，賴家經營的士多舖門可羅雀。賴樂勝不知謠言從何而起，對謠言半信半疑。1967年暴動是黄大仙區內大事，暴動起源地在新蒲崗工廠，隨後蔓延到鄰近的黃大仙。賴樂勝憶述，徙置區居民背景複雜，政治取向各異，黃大仙下邨間中發現「菠蘿」［編註：土製炸彈］。賴樂勝曾在公廁門外踢到黑物，以為是「菠蘿」，只是虛驚一場。暴動期間，晚上戒嚴，店舖沒有人來觀看電視。徙置區是政府屋邨，居民在十一和雙十國慶不掛旗。

賴樂勝認為，禾輋邨單位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住所，禾輋邨大廈採用雙塔式建築，大廈中間為天井，居民在走廊上對四週一覽無遺，治安較有保障。賴樂勝的女兒在禾輋邨成長。禾輋邨單位較舒適，光線充足，而且邨內較少「道友」，適合小童成長。邨民習慣半開家門，鎖上鐵閘而打開木門，鄰里感情仍得以維繫。賴樂勝女兒讀小學時，賴樂勝曾託隔鄰主婦保管家中鑰匙。禾輋邨居民一般在公園聚集，社區會堂和茶樓也是熱門聚腳點。賴樂勝一家在禾輋邨住8年，1988年搬離禾輋邨時深感不捨。賴樂勝沒有「黃大仙人」或「沙田人」之類的身分認同。賴樂勝曾在南海紗廠工讀多年，已習慣視自己為「香港人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