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勤

1924年黎勤生於東莞，父親在家鄉務農，種植數十畝田地。10餘歲時日本侵華，讀至中學輟學，在家鄉做田工。1946年22歲時來港，當時舅父在油麻地經營果菜欄，由於伙記工作不力，他請黎勤在欄舖當雜工。黎勤抵港時，目擊國民黨新一軍在普慶戲院附近駐紮，後在佐敦道碼頭乘戰艦回內地。舅父的果欄賣荔枝及楊桃等廣東水果，當年的橙和蘋果來自東北，廣東較少出產。舅父批發的菜種則包括菜心、白菜、芥菜等常見種類。約兩年後舅父經營不善，結束欄舖，黎勤改替其他行家打工，不久自立門戶。初年他忙於生意，沒有投入果欄商會的工作，後經前輩出面委託，黎勤始幫忙會務，任職理事已有20餘年。

戰後初年果欄仍從事批發蔬菜，數量甚至比水果更多。政府將疏菜批發遷離果欄時，約有30多間水果欄運作，每欄有2、3名伙記。和平初年由於交通不發達，水果大多來自廣州、汕頭、潮州及新會等地。新會以出產甜橙聞名。廣州康樂園大量種植水果，有荔枝、黃皮、龍眼、白蘭等。1949年前供港的北方水果少，八、九月才有天津鴨梨。1949年後國營組織五豐行代理內地水果，哈蜜瓜、西瓜、蘋果、雪梨等水果的供港數量增加。當年火車班次少，水果用貨車運港。五豐行解散後，本地商家自行到內地入貨。戰後台灣供港水果增加，昔日台灣水果用木箱包裝，運輸過程中常見「水果相殘」現象，出現不少爛貨。台灣果商派人來港交流時，黎勤建議他們學習日本包裝西瓜的方法，改用紙盒包裝，此舉雖提高包裝成本，但有助保存品質。當年美國橙亦以木箱包裝。

黎勤來港初時在舅父的欄舖做雜工，每月22元工資，他在舅父欄舖住宿，舅父與數名行家合租1000至2000呎的欄地。欄舖的職員有伙記、買手、賣手和咕哩幾種，買賣手不按水果和疏菜分工。水果用輪船和貨車運入果欄。輪船抵港時（編註：當時碼頭設在果欄側，今渡船街），咕哩從船上收貨，用木頭車推貨來果欄。後來他改替其他行家打工，未幾已升任買手。黎勤25、26歲時，某欄商結束果菜生意，他與朋友接手經營，命名為「貳利欄」。黎勤打工時開始儲錢，做買手時積累採購知識，後以數千元本錢創業。

貳利欄開業時只聘請一名雜工，黎勤自任買手和賣手，後來再聘一名拍檔做買手。雜工的月薪從40、50元至70、80元不等，黎勤招人時不分籍貫，只要能幹者即可。果欄的咕哩以件工支薪，欄商與咕哩直接面議。不同大小和重量的水果搬運費用不同，搬貨前要先磅重。五豐行尚未成立前，果欄貨源來自內地的發行公司。公司先將水果賣給大欄，交易前與幾間大欄以算盤密議貨價，價高者得。昔日水果以秤或斤為單位計算貨價，現時以磅計算。大欄入貨後，轉售予小欄圖利。小欄入貨量少，不能向發行公司直接採購。「街仔」(零售商)再向小欄入貨。五豐行成為內地唯一的水果代理後，劃一水果價錢，大欄入貨不必議價。

1946年黎勤來到港時，本地人口只有50多萬，果欄只有數十間欄舖。1950年代初他開辦貳利欄，主要從事內地水果批發。初期黎勤經營困難，整天擔心入貨後虧本。1960年代貳利欄輸入美國和東南亞水果，批發貨種多元化，生意走上軌道。當年美國橙較貴，黎勤擔心顧客買不起，不敢大量入貨。當時黎勤除經營貳利欄外，亦在西洋菜街和佐敦道開水果士多。佐敦道的士多24小時營業，伙記分成兩批。六七暴動時，士多旁邊的街口發現炸彈，警察要求士多關門，黎勤無奈只好提早關燈，伙記仍舊留守店舖。

1960年代至1980年代，內地的非法移民陸續逃亡來港，黎勤的士多和欄舖曾收留同鄉工作。1980年代欄舖的貯貨空間不足，黎勤不能兼顧批發各國水果，在甘慶林父親介紹下，貳利欄轉攻美國水果，貨源來自加州。未幾黎勤的合伙人退股，貳利欄改名「黎勤欄」。美國水果的客源大多是士多和街市。另有行家專接生果店、酒樓、餐廳、超市的生意。百佳和惠康亦來果欄入貨，貨源來自固定的幾位欄商，超市有時賒數一至兩個月。惠康、百佳開業後，黎勤結束佐敦道的不夜天士多。

1940年代末黎勤在果欄當雜工時，每天早上6點果欄開市，他負責賣水果給「街仔」(零售商)，直至10時散市小休。下午雜工要留守看舖，執拾和挑選次貨出售。黎勤在下午5時吃晚飯，飯後他踏單車出外收數，遍及深水埗、長沙灣、九龍城、牛池灣、觀塘等地的街市及大牌檔。當年開支票要請人擔保，客戶不流行付支票，只付現金。昔日彌敦道的行人路沒有欄杆，車流較少，黎勤可在馬路中心踏單車。牛角頭、觀塘尚屬不通汽車的偏遠之地。他幾乎每晚出發收數，有時更要跑幾區。隨後他由雜工升任買手，買手的工作日程亦差不多，每天早上6點開工。

1950年代初他創辦貳利欄，做欄商後他每天要思考入貨種類，又兼顧開欄和執貨。創業不久黎勤結婚，婚後在雲南里租住舊樓單位。每天上午11點，妻子為果欄員工準備伙食，從雲南里送飯菜到欄舖。午後1至2時他大多與相熟行家在附近茶樓飲茶，交換生意心得。上海街曾有很多茶樓，一般在地下營業，現只剩下得如酒樓。他最愛到上海街與文明里交界的品心茶樓飲茶，品心在二樓營業。餘瑕時他喜歡到大球場看球，印象深刻的球賽有南巴大戰。果欄商會亦組織足球隊，成員大多是欄舖的伙記。咕哩忙於謀生，較少參與。

昔日番衣橋位於窩打老道入海口，旁邊另有一個果欄專用的貨躉，循水路輸港的水果在此兩處上岸。當年廣州、新會等地的水果先送到西環七號碼頭，才運往九龍油麻地。現時果欄已佔全港水果批發市場的8成，地位遠勝當年。運送美國水果的大輪船不能埋岸，要在海中心拋錨，欄商派艇上大輪收貨，埋岸後交咕哩搬運入欄。旺角火車站昔日稱「油麻地火車站」，循鐵路來港的水果抵站後，果欄請咕哩用笨重的木頭車推貨回欄。紅磡火車站啟用後，改用貨車送貨。

早期內地供港水果由五豐行統制，果欄商會的行家成立果品公司，即五豐行在香港的指定代理商，果品公司劃一貨價，向各欄商分貨，從中賺取佣金。五豐行結束後，果品公司亦隨之解散，現時欄商要直接到內地入貨。黎勤參與商會時，曾獲台灣的行家邀請交流。商會成員又舉辦交流團，參觀美國的果園，黎勤經常赴美觀摩。貳利欄專營美國水果後，直接從美國的出口商入貨。新奇士橙的價錢劃一，各欄入貨價相同。

黎勤結婚後搬離果欄，最初住在上海街品心茶樓附近，後搬入雲南里。1965年遷出油麻地，搬入九龍城的新居。新居面積較大，環境清靜。他長年忙於工作，較少在油麻地各處遊逛，油麻地戲院也只去過一次。假日時他與子女共聚天倫，到新界游泳和燒烤，他認為油麻地缺乏娛樂地方。多年來他在果欄的生意起伏不大，近年則一直收縮。黎勤欄最多增聘用5至6個伙記，包括櫃面、買手、打雜。數年前果欄有一個每天開賭的大檔，黎勤的其中一名伙記在工作時賭錢，他沒有立即開除，但計劃找到合適人選即行撤換。早年他舅父經營欄舖不善，被伙記虧空公款。後來舅父離開水果行業，與朋友在避風塘的艇上開賭檔，曾要求將賭本放在黎勤的欄舖不果。黎勤在果欄工作數十年，從不沾手賭博。黎勤在果欄工作多年，早已習慣了油麻地的生活，不覺有一種屬於油麻地的聲音或氣味。他喜歡油麻地的人情味，在區內有不少相熟朋友。